逆向破解“钱仁凤冤案”

　　2002年，云南省昭通市巧家县一幼儿园发生投毒案，幼儿园17岁的保姆钱仁凤被认定因与幼儿园园长不和而投毒。此后，经过昭通市中级法院及云南省高院审理，钱仁凤被判处无期徒刑。2015年12月21日下午3点，云南省高院对钱仁凤投放危险物质再审案进行宣判，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钱仁凤无罪。

　　13年前后的照片对比，最能撕裂人心。钱仁凤当年的青春面庞和现在消瘦憔悴，这种对照无形中成了无声的控诉。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17岁懵懂少女，无端被扣“投毒杀人”的帽子，然后是那漫长的13年牢狱之灾，人生中很多美好选择就这样被粗暴的辜负了。可是，比起“呼格吉勒图案”和尚在审议的“聂树斌案”来说，钱仁凤总算看到了自己被洗白的这一天，也算是幸运。

　　见多了这些年“沉冤昭雪”的命运转圜，再看看钱仁凤的遭遇，已经没有陌生感了。你会发现，所有冤案的生成都遵循一个路数：年少无知无端被冤、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法庭审理“宜粗不宜精”、狱中申诉石沉大海、律师发力媒体介入、重审发现原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出狱后一切物是人非……

　　所有的冤案都被这样讲述着，毫无新意却屡屡震撼人心，那分明源自一种“说不定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恐惧感。然而，如果我们把每一起冤案，在程序上进行倒推，会发现媒体也好、律师也罢，乃至案件发回重申程序，这是本就具备的冤案“防火墙”，而且冤案就是冤案，扭曲事实就是扭曲事实，断不会出现证据链条与警察“想象的现场”严丝合缝的诡异。任何证据上的不足，都意味着，没有一个“冤案”可以被做成铁案。更何况，在“重物证轻口供”的审判原则下，“警察用皮鞋打我的脸”这种逼供所反衬出来的物证效力不足，更容易被明眼人一看即知。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冤案”都可以逆向破解的。既然如此，又何至于一起冤案，面对当事人狱中屡次申诉，却动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无人问津？

　　很显然，冤案逆向破解容易，并不意味着冤案“逆推”的程序能被轻而易举的启动。于是乎，“翻案”只成了理论上的可能，在现实中难以被撬动。这其中，受限于目前公检法“联合办案”的责任捆绑，来自体制内自查自纠的惰性尤甚。钱仁凤说“申诉书投进监狱信箱，都没有回应”，她看到希望是因为“2009年杨柱律师进行法律援助”。可见，冤案的“逆向破解”，体制渠道形同虚设，不得不借助外力救济。如果，每一起冤案的翻转，仅仅是“媒体曝光+律师作为”的产物，而体制内盘查却始终讳莫如深，那真够让人绝望的了。

　　现在，钱仁凤终于迎着阳光走出来了，她对媒体说：警察应该为他的错误负责。这时候，我就想，那个曾经拿着皮鞋在一名少女脸上狠狠打下去的警察，他是否已经高升，他现在是否心安，他有没有勇气站到钱仁凤面前低下头颅？如果他和他的那些同事们未能“良心发现”，那么，法律的良心和制度的善意就应该发力了——一方面，对非法侦办和错误判决表示歉意，补偿受害者损失；另一方面，对办错案子的相关人等依法惩戒。要知道，让他们为一起13年前的案子承担责任，这并非简单的“算旧账”，而是为了给这刚刚出狱却生命凋零的女子一个公平交代，更是警示自此以后的13年，决不允许再出现一个钱仁凤遗憾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