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科法评 | 欧盟《数字市场法案》首张罚单落地！苹果被罚5亿欧元，援引DMA条款深度解析

2025年4月23日，欧盟委员会依据《数字市场法案》（DMA）对苹果公司处以5亿欧元罚款，成为该法案自2024年3月生效以来的首次执法行动。

在一年前，2024年3月6日，DMA就已经指定了6家公司为“看门人”（gatekeeper），其中就包括苹果公司，而iOS 操作系统、Safari 网络浏览器和 App Store 都被指定为“核心平台服务”。

成为看门人意味着平台必须更加严格地遵守欧盟的规章制度，必须采取欧盟认为将使数字市场更加公平和开放的积极措施。例如：看门人必须让第三方公司与其服务进行互操作（指不同系统、设备、应用程序或服务之间能够相互通信和协作的能力），他们不能在排名中偏向于自己的产品而不是竞争对手，并且他们不能限制外部开发人员使用其支付系统或其他服务访问应用商店。

为了遵守欧盟的相应规章制度，各看门人分别对自己的经营模式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并向欧盟进行了合规报告。那么为什么直到一年后的今天，苹果和Meta仍然遭到了DMA的处罚？下文将简述DMA为看门人设定的各种义务，并以苹果为例，分析苹果应当履行何种义务、其行为是否确实违反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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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设置看门人的目的和意义

随着各家互联网巨头企业的兴起，苹果、谷歌、Meta等科技巨头逐渐在搜索、社交、应用商店等核心领域形成“赢家通吃”的垄断格局。甚至他们作为“私营规则制定者”的权力将导致市场失衡。而传统的反垄断机制在此刻似乎已经无能为力。因此，为了对抗这一垄断现象，DMA设计了看门人的制度，点名若干家科技巨头，规范其核心业务，以实现反垄断的目的。DMA对看门人的的规范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1. 打破封闭生态系统

强制看门人开放互操作性（如允许第三方应用商店接入iOS）、禁止捆绑服务（如微软不得强制预装Edge浏览器），以削弱平台对用户和数据的绝对控制。

2. 促进公平竞争与创新

通过禁止自我优待（如亚马逊不得在电商排名中优先自有品牌）、数据使用限制（如Meta不得合并Facebook与WhatsApp数据），为中小企业提供与巨头公平竞争的环境，激发市场活力。

3. 保护消费者权益

要求提高广告透明度（披露推送逻辑）、允许用户自由选择支付方式和卸载预装应用，减少“锁定效应”，保障消费者知情权和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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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是否满足被定义为看门人的条件

根据DMA第2条和第3条，看门人需满足以下核心条件：  

1. 经济规模：过去三个财年在欧盟的年营业额≥75亿欧元，或市值≥750亿欧元，且在至少三个欧盟成员国提供核心平台服务； 

2. 用户基数：过去三个财年内在欧盟拥有≥4500万月活跃最终用户及≥1万年活跃商业用户；  

3. 核心平台服务：运营至少一项被列为“核心平台服务”的业务，包括应用商店、搜索引擎、操作系统等。  

从以上三个维度考察苹果的状况可知：

1. 苹果2024年全球营收达1196亿美元，已经远超DMA门槛； 

2. 用户覆盖：iOS在欧洲市场份额24.4%，月活用户数远超4500万；  

3. 核心服务：App Store、Safari浏览器、iOS系统均被列为DMA监管的“核心平台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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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成为看门人后应尽的义务和实际履行情况

被定义为看门人后，苹果需要履行诸多义务来削弱其在市场当中的主导地位，须将其平台上的部分核心功能免费开放给其他商业机构和用户、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其中主要的几项义务包括：数据共享、公平开放、用户选择、透明化等6大类、13种义务，具体有：

（一）数据使用与共享义务

1. 禁止数据滥用

不得使用业务用户或最终用户的数据（包括非公开数据）与自身业务竞争（如利用平台数据开发竞争性产品）。

需确保用户数据的可移植性，允许用户及第三方实时、无缝迁移数据（如通过API接口）。

2. 数据透明与访问

向广告商和发布商提供免费、详细的广告投放数据（如定价、点击量、收益分配）。

允许业务用户及其授权的第三方访问平台生成的性能数据，用于独立验证。

（二）平台公平性与开放性

3. 禁止自我偏好（Self-Preferencing）

不得在排名、索引或爬取技术中优先展示自身产品或服务（例如搜索引擎结果、应用商店推荐）。

4. 开放第三方应用与商店

允许最终用户安装并使用第三方应用商店，不得限制技术兼容性（除非涉及硬件或操作系统安全）。

不得强制用户使用特定服务（如支付系统、浏览器引擎）作为使用核心平台的前提。

5. 解除捆绑服务

禁止强制用户订阅其他核心平台服务（如将社交媒体账户与云服务绑定）。

（三）用户选择与互操作性

6. 最终用户选择权

允许用户自由选择默认服务（如搜索引擎、浏览器），并在首次使用时提供选择界面。

用户可卸载预装应用（操作系统核心功能除外）。

7. 跨平台互操作性

确保硬件或软件功能的互操作性（如智能设备与不同操作系统的兼容），避免技术壁垒。

（四）广告与商业条款透明化

8. 广告指标透明

提供广告效果评估工具和数据，确保广告商和发布商可独立验证投放效果。

9. 禁止不公平商业条款

不得限制业务用户通过其他渠道提供更优条件（如禁止商家在其他平台低价销售）。

确保应用商店、搜索引擎等平台的访问条款公平、合理且无歧视（FRAND原则）。

（五）争议解决与合规保障

10. 独立争议解决机制

建立免费、独立的欧盟内争议解决机制，供业务用户挑战不公平条款或行为。

11. 定期合规审查

每3年接受欧盟委员会审查，确认是否仍符合看门人标准，并根据市场变化调整义务。

（六）特殊场景义务

12. 新兴市场保护

若某服务可能在未来形成垄断，需提前履行部分义务（如禁止市场倾斜行为）。

13. 儿童数据保护

遵守欧盟隐私法规，不得利用儿童数据进行商业推广或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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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主要因违反了“反引导”条款而遭受处罚

据报道，苹果主要因违反了“反引导”条款而受到处罚，即前文所述第（四）类第9项义务。所谓“反引导”条款，即在DMA第5条第4款1中规定：看门人企业应允许商业用户免费与最终用户进行沟通、推广服务，并允许其与通过核心平台服务或其他渠道获取的最终用户订立合同。

按照这一规定，我们在使用App Store的时候应该可以发现一些付费app会告诉我们从哪可以低价甚至免费下载并使用这款app，或者用第三方支付的方式付款的途径。

但事实上，苹果禁止开发者在应用内向用户告知其他支付渠道或更低价格的订阅服务，并通过技术限制强制应用内购买必须通过App Store完成。

欧盟委员会认为，苹果的限制措施剥夺了用户知情权，构成“系统性阻碍竞争”，因而对其进行相应处罚。欧盟还指出，苹果未提供充分证据证明其措施的必要性，且存在“以安全之名行垄断之实”的嫌疑。

结语

此次罚单虽仅占苹果年收入的0.1%，但标志着欧盟对科技巨头的监管从“事后罚款”转向“事前预防”。DMA通过条款化的义务清单（如第5-7条），为全球数字市场治理提供了范本。若苹果持续抗拒整改，可能面临最高年收入20%的罚款（DMA第30条）甚至业务拆分风险。

对于这一处罚结果，苹果也表示“将对欧盟委员会的罚款提起上诉，罚款是欧盟委员会不公平地针对苹果的又一个例子，这些决定不利于用户的隐私和安全。”从这一回复中我们似乎也可以感觉到，这场博弈或许不仅关乎商业利益，还蕴含欧美关系的微妙变化，甚至有用户隐私保护和数字经济发展的取舍。这一博弈的最终走向也许会重塑数字经济时代的竞争规则。

参考资料：  

- 《数字市场法案》（Regulation (EU) 2022/1925）条款原文；  

- 欧盟委员会处罚决定通报；  

- 苹果合规措施声明及行业分析。 

1原文：The gatekeeper shall allow business users, free of charge, to communicate and promote offers, including under different conditions, to end users acquired via its core platform service or through other channels, and to conclude contracts with those end users, regardless of whether, for that purpose, they use the core platform services of the gatekeeper.

（本文综合欧盟法律文本及多方信源，仅代表作者观点，不构成投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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